敞篷车稳稳停在别墅区之外,苏羽墨略带着歉意,小心翼翼地看向江郁辞,主动打破沉默。
“刚才是我不太对,没注意安全,不过,还是谢谢你了。”
苏羽墨看似在道歉,实则眸中满是兴趣。
如果她没有记错,这还是江郁辞第一次因为自己发火。
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,要不是江郁辞出手相救 ,她估计早就被那个醉酒司机给撞飞了,两人去警察局录了口供,又去医院检查身体 ,折腾到凌晨三四点,苏羽墨才将江郁辞送回秦家别墅。
按照江郁辞的指示,敞篷豪车停在距离秦家别墅还有几百米的绿化带边上。
“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到别墅门口?说不定你老婆不在家呢?”
见江郁辞的脸色沉了沉,苏羽墨才反应过来似的:“不好意思啊,又戳中你的痛处了。”
江郁辞愤然打开车门,下车,关上车门。
动作一气呵成:“时间也不早了,你赶紧回去吧,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苏羽墨勾了勾唇,露出一个明艳大气的微笑。
那辆张扬的红色敞篷车开走之后 ,江郁辞的面色陡然变得煞白一片,捂着腹部,一下子疼得弯了腰。
不行,肚子怎么这么疼?
难道是苏羽墨做的粥有问题?
应该不会吧?
江郁辞撑着走到别墅门口,想用面部识别开门的时候,机械冰冷的女音传出来:“对不起,密码错误。”
江郁辞疼得几乎要昏厥,以为自己听错了,又试了一次。
最后还是保姆张姨跑出来,看见江郁辞满头大汗,大叫一声。
“哎哟喂,不得了了,江先生,您没事吧?”
江郁辞摆了摆手,气若游丝,却还是撑着一口气:“门的面部识别怎么回事?我的脸怎么打不开了?”
张姨将江郁辞扶到沙发上,面上划过一丝为难。
不用张姨开口,江郁辞也知道 ,是秦溯月。
耳边回想起她今天才说,自己绝对会后悔的话。
秦溯月,这就是你的把戏?
江郁辞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,呼吸急促,眼前一片漆黑。
张姨见人好像不行了, 手忙脚乱打电话给秦溯月,却在刚说到“江先生”三个字的时候,那头传来冷冷的呵斥声:“张姨,你在别墅里这么长时间了,应该知道,什么事情应该打电话,什么事情不应该来烦我。”
说完,秦溯月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。
躺在沙发上的江郁辞,汗水早已经浸透衣服,无力地抬了抬手:“张姨,麻烦您帮我叫个救护车,我要去医院。”
他自己的身体,自己再清楚不过,现在这个状态,绝对有问题。
秦溯月根本不会理他,不知道要是她回来之后,看见的是他的尸体,秦溯月会不会有一点伤心?
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,江郁辞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。
半个小时后,救护车终于抵达,将江郁辞推上救护车,送到医院。
打了一夜的吊瓶,江郁辞躺在床上,一动不动。
睡到后半夜,再也睡不着了,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。
天边余晖出现的那一刻,江郁辞眨了一下眼睛,布满血丝的眼球中满是疲倦。
“倒数第三天,秦溯月。”
护士和医生一起走了进来,看到江郁辞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,医生说:“小伙子,我看你有些眼熟,咱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?”
江郁辞抬眸,心中咯噔一声。
这医生就是之前和陆清河串通起来的那个!
江郁辞勉强抬了抬唇:“我前两天来过医院一趟,医生,我的身体,怎么回事?”
那医生面上划过一丝明显的疑惑,但是他每天接触到的病人成百上千,没有印象也再正常不过。
拿过护士手上的病情单子 ,对江郁辞说:“你现在被确诊为阑尾炎,还是急性的那一种,必须要做手术切掉阑尾,正好我们医院今天有手术室,可以给你做了,你看看要不要做?要做的话,就要家属过来签字。”
江郁辞抿唇,眼神黯淡下来。
家属?他在京市称得上是家属的人,只有秦溯月一个,可是她会过来吗?
江郁辞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拨通了秦溯月的秘书,小陈的电话。
电话过了片刻便被接通,只是小陈的声音似乎很紧张。
一听就不对劲。
江郁辞声音沙哑,问道:“陈秘书 ,秦总在吗?”
“不好意思啊,江哥,秦总现在......她不在。”
江郁辞唇角扯出一丝冷笑:“好,我知道了,别跟她说我来电了。”
说完,挂断电话,对医生说:“这手术同意书,我能自己签署吗?”
“啊?”
医生上下扫视一眼,见江郁辞面上写满郁结,勉强点了点头:“可以是可以,不过谁来照顾你呢?”
江郁辞一阵苦笑 ,是啊,谁来照顾他呢?
翻看着手机通讯录,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叫过来的人,那些兄弟们,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,打扰到他们的生活。
江郁辞道:“先做手术吧,至于其他的,到时候看情况。”
可以找护工,只是他们始终是拿钱办事,不会那么用心就是了。
医生古怪地看了江郁辞一眼,勉强答应下来,江郁辞签好字,立刻进了手术室,在进去之前,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。
他拿起手机一看,是苏羽墨发来的一条信息。
安全落地海市,记得开心一些哦。
下面还配了一个开心的笑脸表情。
江郁辞看到短信的一瞬间,眼泪从眼角流下去,浸湿了枕头,江郁辞没有来得及回复信息,就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手术比较小,完成得也比较顺利。
江郁辞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时间,等到麻药的剂量过去之后,能够活动了,拿起手机,想着给苏羽墨回一条消息。
却不由自主地点开朋友圈,看见那一个秦溯月的头像更新了动态。
一起来看流星雨,真的好美呀!
配图是两只手,一男一女。
不用想,都知道那个男的是陆清河,原来昨天秦溯月没有接电话,是因为带着陆清河去看流星雨去了。
那一瞬间,神经撕-裂的感觉,席卷了江郁辞整个心脏。
"
秦溯月尖锐的声音刺得他耳朵生疼,心中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似的,眼眶中酸涩无比。
下一瞬,一滴眼泪直直地落了下来。
秦溯月推着江郁辞到献血室,跟医生交代一番,回头看见他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,皱眉:“不就是献个血,你一个男的,又不是要你的命!哭什么哭?”
江郁辞一把抹掉眼泪,苦涩地笑在唇角泛开,黑色的发丝挡住黯淡的眼神:“秦溯月,我是你的老公,难道你一点都不在乎我的身体吗?”
献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。
万一在献血的过程中,出现意外怎么办?
他的身体,如果承受不住陆清河需要的血量怎么办?
最重要的一点,他这一刻才认识到,在秦溯月眼里,他江郁辞就是一个供给站。
根本没把他当人看!
秦溯月见他上纲上线,冷笑大步上前,细腿抵在江郁辞双腿间,一把抬起他的下巴。
将江郁辞眼底的狼狈看得一清二楚,但回馈的,却只有嘲讽和讥笑:“我告诉你,江郁辞,这些都是你欠清河的,清河流的那些血,我都要你千倍百倍地还给清河!这也是你存在的意义!”
江郁辞瞳孔猛地一缩,头一次,他全身心开始抗拒秦溯月的接触。
起身要走,却被秦溯月一把按回座位上。
此时,护士带着托盘进来,眼神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。
秦溯月压低声音,在江郁辞耳边说道:“你给我小心点,要是我待会过来,听说你没有乖乖献血,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?”
江郁辞被这低沉沙哑的声音激得浑身一阵不自觉地战栗,两名保镖出现在秦溯月身后。
她冷声吩咐道:“看好江郁辞,要是他跑了,你们也不用继续跟着我干下去了。”
“是,秦总。”
江郁辞不敢回头,听着那高跟鞋无情地砸在地板上的声音,越来越远,眼角一滴泪水划过。
针头穿透皮肤,江郁辞看着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流出自己的皮肤,安慰自己。
没关系,再有五天时间,他就要彻底离开秦溯月。
他们之间的孽缘,也就到此为止了。
他太累了,夹在秦溯月和陆清河之间的日子,太痛苦了......
江郁辞再醒来,是在病房里。
他睁开双眼,下意识扭过头,陆清河一脸玩味地看着他,手中把玩着一个血袋。
江郁辞面色和唇色如同白纸一般,煞白一片。
挣扎着坐起身,病房里只有他和陆清河两个人,难怪,他绿茶的面具没有戴上。
“啧啧,江郁辞,你现在也真够可怜的,就像是一条丧家之犬,一条我和溯月脚边,摇尾乞怜的哈巴狗!”陆清河率先开口,像是等了很久一般,将心底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。
江郁辞臂弯的针孔还在隐隐作痛,喉咙里一股铁锈味泛开,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一杯白开水。
就在即将要拿到的时候,却眼睁睁看着江郁辞一把挥掉杯子。
碎玻璃砸在地面,发出清脆的声响,不少水渍溅到江郁辞的病床上。
“你!”
“怎么样?还想打我?我看你是一点记性也不长啊?江郁辞?”陆清河一字一顿,说一个字,一巴掌打在江郁辞的脸上。
“咦?你怎么都不带反抗的?哦,我忘记了,某个人被足足抽了六百毫升的血给我,现在全身都软趴趴的吧?”
陆清河掂着手中的血包,欣赏般的眼神变得厌恶和嫌弃,将血包放到江郁辞面前。
“想拿回去吗?这可是溯月准备给我的礼物呢!”
江郁辞再也受不了,一把挥开陆清河的手,却落了空。
他现在才像那个垂死病危的人。
“还想还手是吧?江郁辞,你还真是贱呐?这都没被折磨够。”陆清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,踩开垃圾桶,只听咚的一声,血包直直坠入垃圾桶里。
“你!陆清河,你欺人太甚!”江郁辞青筋暴起,太阳穴一突一突的,一双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陆清河,恨不得要撕碎他。
即便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,没有几天了,他只需要再忍一忍。
只是看到自己的献血被像垃圾一样扔掉,那股火气再怎么也忍不住了。
“我今天就让你看一看,什么叫做真正的欺人太甚。”陆清河说完,从地上捡起一个碎玻璃,划伤自己的手背。
大叫了一声。
两名保镖瞬间冲了进来,看见陆清河流血,眼底划过不亚于秦溯月的慌乱。
“陆先生,您这是......”
陆清河的声音完全不像刚才的中气十足,气若游丝地说道:“江郁辞,他......他说我不该砸碎他的镯子,又要他献血,他要......杀了我!”
“什么!”
“清河!”
江郁辞原本冷眼看着陆清河的表演,只是在听到那道清丽的声音时,心中划过一丝慌乱,下意识想要解释。
一个字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,伴随着啪的一声,火辣辣地一巴掌落在了脸上。
“你准备说,又是清河自己搞得对不对?江郁辞,你真是死性不改!”
“溯月,别怪他......他心中有气是正常的,只是我......好痛啊!”
啪!
秦溯月气红了双眼,反手又是一巴掌落在江郁辞的脸上,只是这一次 ,江郁辞提前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那双黑眸里的沉静得让秦溯月感到一丝丝从来没有过的害怕。
“你给我松手!反了天是吧?”
江郁辞视线落到陆清河脸上,冷笑道:“陆清河,算你赢了,这个女人,我不会再和你争。”
因为,我的心,已经彻底死绝了。
秦溯月见江郁辞一脸死气的神情,心中莫名有些不安,但很快,这股不安便被对陆清河的担忧冲垮了。
她之所以会觉得愧疚,肯定是因为那张脸,简直太像清河了。
现在清河都在自己身边,她没必要再对一个赝品低三下四!
“清河,我带你去包扎,江郁辞,但凡你能安分一天,我都不会这么生气,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!”